朱礼好

行业资深媒体人、产业评论员。现任某行业媒体执行主编。如需转载,务须署上作者姓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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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:拖拉机手的故事收藏

  有一个工厂的工人常说:“谁知道一个被窝里几条腿呀?”这句话,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,但出了这个工厂,人家就不懂这句话,因为这是“文革”时期的一个故事引起的。后边我们还要提到这个故事的原由。

  这个农机厂实际上是个拖拉机站。有多台拖拉机供生产队耕地,当然别的活儿也有,如播种、收割等等,农机修理也有,很少。一年四季生活在生产队里。农闲回厂检修一下机器,就又回来了。不在这队就在那队。拖拉机手耕地是两班倒,24小时分两班,还有重叠交接班的时间,每个班十二个小时要多。所以机手很困很累。****好的地方是生产队的伙食很好,经过大跃进、困难时期都没断鸡、肉。粮食品种没了白面,也是纯正的玉米、豆类、高粱等等。社员说,这是你拱我地皮,我拱你肚皮,谁也明白。

  一台拖拉机四个人,白班两个人,夜班两个人。到时轮换,多长时间一换,自己商量着办。人们**不愿意的是打夜班,白天睡觉睡不好,夜间又困。如果地里有障碍物,如坟、树、井等,一打盹就容易出事故。一班两个人,一人驾驶,一人操作农机具,搞不好,耕地不是深就是浅,深了拉不动,浅了生产队里不干。所以夜间耕地,不但机手上班,生产队的队长也上班,拿个小棍扎一扎耕过的熟土,看有多深多浅,浅了让你重耕。还有耕过的地表要平坦,沟沟岗岗的不行,那播种时还要费劲。所以机手也不敢打盹,怕生产队查墒人的检查。

  几天下来就人困马乏,白天睡觉根本不行,不解乏。不行也得这么干,所以一天晕晕沉沉。这是指大多数机手这么说的。

  时间长了人们发现,有的人爱打夜班,而且与他同班的女的也愿意打夜班。另一班不换他们也无怨言。人们都怪,为啥他们这么大精气神,不爱困。后来这事越想越蹊跷了。银增这个小伙子身体够棒的,一米七八的个头,运动员的身材,五官端正,待人和气,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。他不爱困是因身体好。对于他爱打夜班,人们本无其他看法,但是发生了离奇事,人们就要猜疑了。事情败露也属偶然,自己无法自圆其说。

  那天他穿上劳动布工作服大衣,准备上夜班,他随便掏了掏大衣兜,不料随着手带出来一个小纸袋,上边有图案。有的人就见到了,“银增,你又不家走,准备那个干什么?”银增神色自若,很自然地说:“那天到供销社去,看见有,就买了。这避孕套现在供应紧张,可不好买啦!”“你家的不是生了孩子就绝育了吗?还要套干什么?”这个人的话也是多余,刚才你还说准备回家用,这会儿又绝育了,不是自相矛盾吗?!银增脑子马上转过来了。他刚才承认是怕家走时买不到,才提前买的,也是忘了绝育了。马上改嘴,“到时用上一个,不更保险呀!”

  这事暗暗地传开了,都觉得诡秘。原来事情起由如此。那天晚上,北风呼啸。银增与同班助手竹格上夜班。他们开的是一台东方红-54拖拉机,车很齐全,密闭,拉上车门,不进风和尘土。里边有机温烘热,温度较高。把五铧犁定好尺寸,进行秋耕,俩人都进了机楼。灯光较亮,视线也好。他们把犁定的深度较深。即使遇到较硬的地段,犁也不致上浮而把地耕浅,达不到18-22公分的深处。吃了夜饭,后半夜俩人都困了,银增驾驶,竹格在副驾驶座上打盹。

  在此夜深人静,机声隆隆,单调而又机械的时候,是**容易催眠的。

  秋耕加上冬耕,没完没了,生产队一直靠拖拉机,一直到上冻,有时地皮一揭一层硬嘎巴,方才收车。年轻的人没天带白日,拖拉机上滚。所幸生产队的伙食好,主食副食都可以,肉蛋类不断。在这困难时期别的部门是没有的。****缺的是没有假日。小伙子们有的结了婚,也无法回家,要等收工再相会。女的在家守空房。一句顺口溜把这都概括了:有女不嫁司机郎,春秋四季守空房,有朝一日回家转,带回一兜子油衣裳。了却不了思念之情,家里的小媳妇就找到作业区住几天。那是指结了婚的。不结婚的居多,他们只有干渴。

  当了机手寻媳妇也较难,虽然是国营厂的工人,工资比一般厂矿都高些,但因为其脏,所以不受欢迎。农村姑娘都认为这工作不怎么好。多么漂亮的小伙,一穿上工作服上了班,不是油就是泥,脸也是五花脸。有时油泥少些,可尘土特多,满鼻、眼、耳朵里都是。你想怎么会受姑娘欢迎。

  银增是已婚并生育儿子的小伙子,竹格却是“未婚”姑娘。两人一同打白班和黑班。竹格跟着这个师傅很满意,她要学好技术,一心当梁军。

  梁军是新中国第一位女拖拉机手。62年4月发行的第三套人民币壹圆券女拖拉机手的原型。黑龙江省明水县人,30年4月生人。

  竹格是个青年团员,她要尽量把师傅的技术学到手,脏活累活抢着干。所以这个师傅对她也很满意。他们同坐一个驾驶室。驾驶室没有宽绰的,两人几乎是耳鬓厮磨。男女青年动情的事是避免不了的。

  那一夜北风闹腾得渐弱,半夜——估计的半夜,因为送饭的以及机手都戴不起100元的手表,生产队社员送夜饭的来了,担子担着两支桶。一只桶里是半桶玉米糁白粥,里面是饺子。这种饭食,是专为冷天设计的。粥不爱凉,当然里面的饺子也不爱凉。又有主食又有菜,吃起来热乎乎,很适合冷天野外吃。

  银增他们开的东方红-54拖拉机,是履带式中型拖拉机,一个班能耕200多亩地。现在他们耕的这块地地头长约1000多米。他们见地北头的提灯摇晃,知道送饭的来了,困意就没了。开拖拉机耗体力虽不大,但震动力不小,到时困饿的事是自然的。

  他们找到一个玉米秸垛,靠避风的一面打开了水桶,里边的粥还冒着热气,银增连粥带饺子舀了一勺子,递给了竹格。两人吃起来,**后送饭的也开始吃。他送的饭绰绰有余,俩人的饭仨人也吃不了。

  小风吹得玉米秸垛“呜呜”山响,奏着单调的千篇一律的音乐。

  干了半夜活,身体累了,吃饱了也就困了。这时真想坐着玉米秸歇一会儿,又怕坐下不愿起来。于是原地站起跺步驱困。竹格竖起大衣领子,缩着脖子,向黑暗中走去。银增知道她是找地方解手。于是自己也找到避风的地方掏出来方便。尿液在电灯光里冒着热气。尿完本来应该缩回,可现在仍然膨胀着,点头不止。银增心里一股舒坦。反而更胀大了。

  那边黑暗里竹格正向回走,银增才不得不把它塞进裤裆。心里的劲头都没过。

  古言说干柴遇烈火,怎能不燃。他们始终都做极大的克制。这次进了车以后,竹格坐在副驾驶座上,皮帽没摘,向后一推,靠在后背上。“银哥,我太困了。”“你困就睡吧,我自己的。”于是关闭了室灯。但是由于有外边的大灯映照,室内依然清楚。

  不久,竹格“鼾然”入睡。帽子拉下来遮住脸。一会儿头一歪靠在银增肩膀上,却把脸露出来。好一张娇嫩的脸,在氤氲弥漫的灯光下,如梦如幻。银增实在控制不住了,俯下头去在竹格唇上使劲的吻了一下。他们虽有多少次这种机会,但都克制着。这次如同洪水冲破闸门。他们要深入下去,一泄千里。不必再谨小慎微了。

  他以为她一定惊讶一下,谁知她自然地承受了,而且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,使这个吻更深入。银增也就当仁不让了。

  这一次是够冒险的,男女第一次接触就珠胎暗结的事是常有的。好几天他都忧郁,恐怕出了事。因为那时出了这种事就得被开除,身败名裂。可想吃又怕烫,好长时间没敢再接触。而且钻旮旯觅缝买避孕套。套买了却让人怀疑的更厉害。

  漏了馅,大家也有了怀疑,平常不断有人察言观色。越这样越回避,越回避越暴露。二人却打得火热。本来同打夜班够方便的了,可有时白天睡觉不踏实。一次银增起来到女工的宿舍,竹格正在迷迷糊糊,见银增来,精神一振,翻身要起,银增马上按住她,就势给了她一个吻,俩人正在难舍难分之际,外边有了脚步声,如果他俩大大方方坐着,谁也不会怀疑什么,可当时他们方寸大乱,惊慌中银增钻入了竹格的被窝,一条被子钻进俩人,再说又穿着衣服,显然是盖不严。进去的人看到被窝里伸出三条腿,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,也没待着就走了。可从此以后,就有了一句顺口溜,对于不明就里的事情就说:“谁知道一个被窝里几条腿呀?”

  冬耕地就要结束了,地已上冻,夜班耕地地皮冻的是一层硬嘎巴,翻起来一片一片,如同洗脸盆那么大,拖拉的丁齿耙也耙不碎。夜间机手冻得厉害,尤其脚冻得麻木,手可以活动,脚却不能大幅度活动,因此脚老早就冻坏了。于是拖拉机收了车。白天检修车,晚上参加“文革”活动。比下乡轻松多了,但伙食是一天一斤二两,早饭一个玉米面窝头,一盘茄泥,一碗馏锅水,晚上一样,十天八天难得改善一回。

  这时“文革”还是如火如荼,有时不知由哪传来消息,又有了“**新指示”,各单位人们便疯了似的抄起铜鼓洋号,围着县城喊着口号敲敲打打,不管白天黑夜,时刻不停。转回来都累的不爱动了,但这是对主席的态度问题,丝毫马虎不得。

  这天又来了一个“爆炸”的新指示,银增肚子不合适,请假没去。见银增没去,竹格也说不舒服没去。

  一个大院落清清静静,只有门卫在大门口转悠。银增的男宿舍在前排,竹格的女生宿舍在**后一排,是个单身宿舍。因为女工结婚的都已在外边有宿舍了,只剩下竹格独身在单位,这就成就她干一些事情的条件。

  银增溜达到后排,见门卫正在门口张望。就迈腿进了女宿舍,竹格正在期待着他呢,迫不及待的俩人就搂在了一起,这时只听宿舍门“叭”一声从外面给锁上了,这是门卫干的一手。银增隔着玻璃一看是门卫,就勃然大怒:“老王,你这是什么意思?为什么锁门?”,老王说:“你们干的什么事你们知道!”,“我们干了什么事了?不许在一起说话吗?”一时把老王问的语塞。

  银增说:“一男一女在同一个屋就犯法吗?你又看见了什么?你真是吃饱了撑的,狗拿耗子多管闲事,要出了什么闲话,找你算账!”

  “太莽撞了,如果等一会就能捉奸拿双了”。老王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了锁子,对银增说“逗着玩呢!我是怕你们出事,别人说你们的闲话,才这么做的。”说完扭头就走了。

  这次虽然给了银增一场惊吓,全靠随机应变蒙混过去,但毕竟外边已经悄悄散播一些人人喜闻乐道的消息,谁让老王看到了。**后这消息传到了银增和竹格耳朵里,俩人商量了一下,找到“革委会”主任,要求解决污蔑不实之词,主任说:“这好办”!吃了晚饭,主任一敲铜锣,一吆喝:“大家院子里集合!”主任立在一个凳子上说:“今天这个会主要解决银增和竹格关系的问题,今天大家去游行了,他俩没去,到了一个屋子里去了,让门卫老王看见,用锁子锁在他们的屋子里。银增不干,说在一个屋子里犯什么法呀?**后老王放出了他们,说了好话。但是小道消息说老王捉了奸。现在要当面澄清,究竟是怎么回事。先让银增上来说。”

  银增上了凳子,说:“我今天肚子疼,请了假没去游行。出来溜达溜达,想起竹格的宿舍是个书画室,里面有人们的书法,我就去了,正好竹格也在,进去时间不长就听到外边响了一声,有人把门子给锁上了,我隔着窗户玻璃一看是老王,当时就叫住了他,问他锁门干什么,老王说,一男一女在屋里恐怕犯嫌疑,我说,我犯什么嫌疑。后来老王把门打开就走了。现在外边满城风雨,说老王捉了我的奸,还说捉奸拿双,怎么不回家捉他老婆去呀,谁家没女的?”

  主任对着老王说:“老王,你究竟抓住了什么?没有就是污蔑。”老王也站上凳子,哭丧着脸说:“对不起,大兄弟,我也是为你好,怕真有了事就晚了。”“哈哈!到现在还抱着这种态度呢!”**后,主任命令门卫老王劳动反省,以观后效,并在大院墙上张贴了一张悔过的大字报。

  银增、竹格的小风在悄悄刮时,却也另有两股小风刮着,说明银增和竹格婚姻不幸,同为天涯沦落人,让人对他们无限同情。

  五十年代初期,农村经过统购统销征集余粮运动,将农民家底一下子打扫干净,人们已经感觉饿了,饿还得大干,不干、干不好不分粮不管饭。这时银增的丈人身体不太好,女人又怀身子。因此吃饭打不够份,分东西不够份,一天愁苦。同时银增的父亲却膀大腰粗,力气有的是,常替银增丈人家干点活,还接济点杂粮,银增丈人感激不尽,不知如何报答好。

  一天男人唉声叹气说:“为了报答他们,我看只有一个法儿,你怀了身子,他媳妇也大肚儿了,说好将来同生男的就结拜为把兄弟,同生女的就结拜为干姐妹,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”。这一方法深得女人同意,和银增家一说,也都赞成。事情就这样定了,还请人写了约定书,以防反悔。时间不长,银增家生了男孩(银增),母大子胖,营养丰富,胖胖大大,白白嫩嫩,好个大肉小子。等另一方一下生,却让人泄了气,瘦小枯干,小黑猴儿一样,眉目够难看的。

  男方唉声叹气,咱就寻这么个媳妇呀?还不如打光棍呢!女方喜不自禁,高高兴兴,但又怕闺女配不上人家小子。

  两家谁也不想反悔,人的命天造定,隔着肚皮谁知长的什么样?听天由命吧,只要将来孩子自己没意见就都好了。

  银增一想起来就哭泣,爹娘瞎了眼,给寻了这么个媳妇。村里也没一个人赞成的。但苦于约定,银增不便做硬主退掉这婚姻了。牛不喝水强按头,不够法定年龄,也托人说情,上了许多说和人,硬起了结婚证,完成了这个极不般配的婚姻。

  银增迷迷糊糊怏怏不可终日,对他来说新婚不是快乐,而是晦气。晚上独睡。女人一点也引不起他的兴趣。久而久之,变得怔怔忪忪,愣愣呆呆,像中了疯魔一般,不是哭就是笑。人们说银增坏了,要不治治、怕落成疯病。

  这时他父母才着了急,特意请来外村的马大仙给收拾。这马大仙40多岁,据说能探阴曹地府,有什么事可以请她去地府打探。

  马大仙说:“据我看公子没事,那边的小鬼想发点儿小财,造这么个乱子得点外快,给他点就得了。我再过去将公子的名字销了。那要个大数,给我人民币,我换成阴曹地府银行钱就行了。”

  马大仙吃饱喝足,打了个哈欠,说:“我这就走。晚了怕排不上号。你知道探阴曹地府的海着啦。”

  马大仙床铺上一坐,两脚似悬空不悬空,不但来回晃,有时还踏步。这就是入了阴间路了。嘴里咿咿呀呀,一会儿呲牙一笑,让人吓一跳;一会沉闷不语,眉头紧蹙,让人心惊。

   闹腾一会儿工夫没完,银增爹添了几百元,才一个哈欠打完,回阳了。“公子没事,我给了点钱将簿子上的名字(小鬼们瞎填的)给销了。婚姻马上要见喜,三年后自然和好,放心!”银增爹娘都相信了这话。时间长了,有了孩子自然就好了。

  毕竟男人控制不住女人的诱惑,后来女人果然怀孕了,生了个大胖小子。随他爸,一点也不随他娘,银增倒也喜欢。就这么将就着过活了。但始终存心有朝一日退掉这婚姻。

  另一股风却是竹格的。

  竹格的家乡一带,有那么几个村,自古以来实行小女婿。小男孩十二三岁就可以娶大媳妇,到了十七八岁再完婚。因为媳妇都是十七八的大姑娘,女婿小,不懂风情,媳妇往往守空房多少年。这期间许多都出了事因为公公不过30左右,很容易和儿媳妇出事。

  “凤亭、吾夫、洪山堡,七十二个扒灰老。只有一个不扒灰,儿媳妇赶着公公跑。”这个顺口溜流传了多少年,惹得多少年没人敢将闺女嫁给这些村。办也就说住亲戚家。

  竹格没有逃脱这种命运,因为挨饿,十五六时她爸爸将她给了一户很富裕的户。家里很困难,又要了多少斤粮。一家逃脱了挨饿的命运。小女婿十二三倒也可人。然而也难逃尴尬的命运。一日家人下地的上学的,只剩下公公、儿媳。公公百般挑逗。吓得下午就回娘家不去了。那边一是要人,二是要粮。拖着给不了,等日后还。

  后来农机站招机手,竹格就去了。心里的郁结通达多了,很受欢迎。不过他那小女婿也大一些了,有时就去机站找她,说是他媳妇,愿意和他结婚,他都回绝了,但男方老藕断丝连,人们都知道她有个小女婿,等于嫁过人,是后婚。

  后来小女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不怎么找了。本无结婚登记证,不找就拉倒了等以后还人家粮食。但是她总有个小女婿的阴影。

  捉奸虽然没捉到,但那些流言却消灭不了。谁都知道银增、竹格是非常亲近的,他们俩苦思冥想,如何退掉银增的婚姻。这桩婚姻无疑是非常难的,那要经过离婚手续,多次银增和其妻说要离婚,女方都不同意,只有这样迁延时日。究竟怎样和他妻离了婚,左思右想,不得要领。当时许多饥民舍家弃舍出逃,去哪找口饭吃,大批流民奔向边疆少数民族地区。那里政策宽松些,能吃上一口饭。成为国家说的“盲流”,也就是盲目外流,究竟盲目不盲目,能吃饭却是真的。

  银增和竹格商量,咱是不是也参加这一行列。思考多日,做好计划,到北方呼和浩特包头找工作,**好干机械行业。不然奔草原,搞咱拖拉机的行业。在那里安家立业,短时间不准备回来了。走时,银增先去打探,一切有了眉目,再让竹格去。

  他们准备了一些粮票、钱和衣物。就在六一儿童节那天,天气晴朗,一切一切都那么自然和谐。银增环顾四周,都如往常,镇上响起片片歌声,及铜鼓洋号声,今天是孩子们的节日啊!

  银增上午回宿舍换了衣服,和班组长请假,到浴池去洗个澡。直接奔了汽车站。回眸望了望小镇,望了望机站,这就告别了工作几年的单位。今后怎样,不得而知。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。银增克制着掉了几滴眼泪。又看了看小镇的天空、景物。他知道从此他就不是国家的人了,一切公私分明。但是为了这桩婚姻,不得不舍弃了公家这个饭碗,舍去容易回来难,不辞而别,想回来就难了。但他决心已定。汽车随着喇叭声,徐徐开动。踏上了征程,奔向不可知的未来。

  这是一个爆炸性新闻,农机站的一位驾驶员失踪了。班组长只知道请假去洗澡,却是一去不回头,放在社员身上,为找吃外流,随便一去,是无人过问的。而现在却是一个工人。

  为知道他的来龙去脉或一些蛛丝马迹,人们琢磨来琢磨去,想到谁和他亲近就问谁。这个人不约而同,都认为必须问竹格了。因为他俩是在一个机车组,而且又比较亲密,当然会知道一些隐秘的。

  竹格气气昂昂,你们问我我问谁去,我还找你们要人呢!我丢了车长啦!人们好言相劝。她说无中生有,无事生非,把人逼绝了,现在倒找我要人,我还找你们要人呢!单位上找人,家里知道了消息也找上门来,银增哪去了?尤其小媳妇抱着个大胖小子,跑到单位上哭哭啼啼要丈夫,闹得一塌糊涂。

  事情还未消停,又传来小道消息,某北方省火车站发现了一卧轨自杀青年。这一来把小媳妇吓得够戗,催促家人去查看,但无路费,一时未能成行。这时村里又起了谣言,银增所以出去,不是一时的想法,只因腻歪了这个媳妇,现在果然走了,这一走甭想回来。小媳妇一听,原来还是为我,我何必让人讨厌呢,破车碍着好道,哭哭啼啼,悲悲切切。几年了,盼他回心转意,原来不行,我不如给他腾了这块地方。那天夜间给孩子喂了奶,把孩子抱给婆婆:“妈,让他跟着你吧!”放下孩子扭头回了自己的屋。

  这是怎么回事?婆婆很蹊跷,啪!一声玻璃瓶落地的声音,随后听见媳妇叫了一声“妈”,就又听见翻滚的声音,婆婆赶紧过去,知道媳妇是吃了农药,赶紧招呼街坊邻居送医院,但是哪容那个工夫呀,收拾好了,人也就不行了。小院里娃娃哭叫,大人们哭声一片。人死了倒引起一片同情,人家不就是丑点吗,多俊是俊呀!年轻轻扔下个孩子,一呼啦屁股去了,看着怎么办?

  盼星星盼月亮,盼儿子的行踪消息,终于有一天消息让邮递员带来,银增已经在边疆省会青城运输公司找到了工作,搞机械维修,并转告竹格等待,这里安排好了就接她。

  第二封信就知道了媳妇自杀的消息,一日夫妻百日恩,无限悲痛。但也了却了一件大事,毕竟阴阳两隔,各走各路了。夜间头向南磕头,祝愿原妻隔世幸福,也怨她为什么那么傻,待不到一块就分开,世界不光我一个男人,难道找不到另一个吗?晚了,一切都晚了。她走了,等有朝一日回家再去给她上坟,先在凄凉的棺材里休息吧!伴着虫儿叫吧!

  银增在汽车运输公司搞维修。是那种**脏**累的底盘,如果从学徒起就那么学,到头来发动机根本一窍不通,不用说驾驶了。

  银增改了地方,随大批盲流向大青山北的草原进军,那都是些南边省份农村挨饿的饥民,那里人山人海都有人组织管饭,然后向各个农场点分配。银增等二三十个农民分到阿巴旗额尔登农场,接人的是几辆大木头轱辘牛车,慢慢悠悠奔向了北方深处。车上有一五十多岁蒙族男子,一口纯正的北京方言,他是从前在北京屠宰场学徒时学的汉语。

  他介绍说,谁也不许划火吸烟,着了火可是大事,要判刑的,干活一样听队长的,干不好不给饭吃。虽然当时该地还未定量,大碗米饭随便吃。

  额尔登那个地方有一个泉眼,常年四季流水,这是定农场点的首要条件,没水人畜不能活。人门挑水脱坯,并由外地弄来杨木檩条,当地连一颗柳毛也不长,很快盖起了一排宿舍,刚来时是露天睡觉的。

  一天三顿饭,不是白面大饼就是高粱米饭,菜没有,顶多蘸点盐水,人们开始写信和家里联系。

  人们拾牛粪当柴火,各个门前一堆。上边每人发了一双毡疙瘩,一张大羊皮,由自己裁剪缝成大皮袄,每人一只大毛帽,腰里系上腰带,穿毡疙瘩走路,俨然一个蒙古人,蒙古袍的袖子很长,不戴手套,鞭子把往袖子里一吞,抱在肩上,冷气侵不到。

  此时竹格已经走上北下途中,她同样是不辞而别,许多流言蜚语搅得她心神不宁,她请了长假,等银增出走,她背的黑锅掀掉,她再上班。

  这天屋外“咴咴”叫了几声,“叭叭”大步流星来了两匹骆驼,站下后,骑手(邮递员)给了信号,俩骆驼同时下卧。人们帮助第一个骆驼卸下邮袋,第二个骆驼的驼峰里却是一位穿着棉衣棉裤罩毛巾的标致的大姑娘。下了骆驼,银增赶紧向大家介绍,这是他的爱人——竹格。

  人们给银增安排了一间宿舍,烧了炕,捡了些破毡条垫在炕上。竹格带来的被褥铺在上边,俨然一间新房。稀里糊涂算是结婚了。但是这“新婚”之夜却让银增着实吃了一惊,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了,这是临来时暗暗放下的种子,在这蛮荒野地这可怎么办?应该张罗如何坐月子。

  农场里有一户老太太,有儿子、儿媳,姓于。银增想请老太太到时当接生婆,联系几次说年岁大干不了。银增无可奈何,一天天拖着,产期越来越近,其他有女的但全是年轻的,到时再说吧!

  此时天气骤变,北风呼啸,大雪纷飞,几天几夜,无休无止,天晴后人们清理了雪,快该准备过阳历年了。首先粮食需要从粮站运来。这里的小道都是清理出的较平的石头道,谈不上平坦。大雪后道路没有了明显的痕迹,全凭摸索着走,再说老牛熟了这条道,有点老马识途。

  银增跟车拉粮,腰里掖着一支小扁酒瓶,回来偷着灌了一瓶花生油,另外弄了几斤高粱米。这一切小偷小摸的行动,全是准备竹格的生产。农场这么简陋,甭说电,连煤油照明也没有,只得在灯碗里放上花生油,再放上一条粗棉线,点燃照明。

  竹格躺在炕上已经笨得下不来炕,再说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冷,开拖拉机冬耕地虽然冷,比这零下几十度的气温可高多了。银增把炕烧得热热的,给她接屎接尿,喂吃喂喝,光有粮没有菜,对孕妇是不利的,但也没法。这几十个人的新成立的小农场,还没有蔬菜。家里来信说,孕妇少吃牛羊肉,怕孩子肥大不好生,其实牛羊肉也没那么多。

  由上边拉半扇牛肉或几只羊。回来在集体食堂伙房大锅里煮,锅里要放上少量小米,并大大砍一块茶砖,用布包好。扔在锅里,一直煮到肉烂,人们用刀拉下一块,手拿口啃,**后喝点米汤,吸点骨髓,一切就完了。蒸个包子包个饺子,擀个面条,根本做不了,只能烙个大饼,一切条件还没有。这当然不是说这帮汉人或汉化了的蒙古族人不会。

  乍来时这帮汉人连用牛粪当柴用都不习惯,做饭烧的是粪,饭却是人吃的。有时刚抓到了牛粪就拿炊具或饭食,汉人非常腻歪,但后来也习惯了。

  草原上的牛根本吃不上什么草料,一律的热天青草,冷天荒草,大量补充营养。吃饱了到小溪处喝一肚子凉水,开始倒嚼,大便不像平原上的役牛那样成型,而且是落在地上是大扁片,这种牛粪因无草料,只是反刍过的纤维,说不上臭,干了的牛粪很轻,点燃后一吹能起火。蒙古族兄弟多年靠这生活,养成剽悍的体魄。

  竹格自下了雪以后,就不出屋了,后来不出被窝,银增摸着竹格越来越鼓的肚子,一阵喜悦一阵愁,喜的是就要当爸爸了,愁的是怎样接生。

  这一天天气晴朗,牛粪已经不多了,银增需要到草原深处去拣,把一些需要的东西预备到竹格手边,告诉她别下床,傍晌我就回来了。竹格没听话,下床摔了一下,还在肚子疼,银增回来赶紧求人去请老太太,不来,岁数大,干不了。无奈,银增灶膛里坐上半盆水,里边泡好毛巾、剪刀。实在不行把小孩剪掉,也得保大人。肚子疼一直闹到快半夜了,还没停,银增一方面可怜,一方面想,不行就掏出来,这生小孩的知识从书本上他也知道一些,孩子在胎里原是坐相,出生时得转头向外,如果转不过来,不是横生就是逆生,造成难产,大人就完了,到时他一剪一剪将小孩剪碎,也要保大人。

  这时竹格难过的趴起来了,而且显而易见的出来两只小脚丫,这让银增大喜过望,知道不是横生,一手拖住竹格腹部,一手握住两只小脚丫,没费力气,徐徐整个小孩就下生了,而且是个男孩。银增从书本上知道,小孩出生后要“哇”地哭一声向人间报道,开始吸氧,不哭的要接生员提两条腿向上,一手拍一下屁股,哭一声拉倒。银增想拍一下,提起来小瘦猴一样,有气无力,连眼没睁,工夫不大,就回到阎罗那里报到去了,这倒也放心,免得为他发愁,抱起来和竹格说明情况,并让他看了看,也不枉母子一场,可竹格黯然泪下,大人好就好,一切从头来。孩子用破布卷了个卷,在地下放了四几天,就扔到草原去了。这点骨血给了草原做个纪念吧。不时场里的女人过来探望,谁也没让他们看,因为居心叵测。过了几天,果然五六个娘们进来了,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,进屋掀锅盖,用马勺控锅里的高粱米剩粥,另外看看灯碗有油,有过油灯,大为惊奇似的,俩灯啊!

  走了以后,一会儿西邻一个十二三的小伙子,跑过来说,刚才她们说丢了东西,到你们这儿翻来了,小心!

  次年春暖花开,满山遍野的碧绿,极目四射,草原一眼望不到边,只有远远的黄牛在低头吃草,或也过来马群和羊群,牧羊人都骑马,怀抱大杆鞭子。看来牧民还是习惯于放牧,这里银增与竹格正在开拖拉机耕翻,千年的黑土地得以翻身,它们要向人间献粮,在国家缺粮人民挨饿的情况下,顾不得什么生态平衡,能吃饱了拉倒。银增、竹格成了这个农场**受欢迎和尊敬的人。(完)

  作者:吕学敏

发表于 @ 2010年05月18日 19:35:00 |点击数(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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